我将一套琉璃茶具装进包里，背上相机，便阖了门。

今天茶社打烊，因为我想去西湖看看。

雨天的西湖，甚是好看。

天色越来越阴，但我没有带伞。

赏景，当是迎雨去，乘雨归。

我直直奔着白堤而去，不急，但也不缓。

我自听风等雨来。

雨时的白堤，游人会少些。

我不喜嘈杂。

路过断桥时，还看到许多游人在各种摆拍，让我不禁想到了前些日子的太子湾。

滞留千百人，只为一刻摆拍。

我摸着怀中的信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过了断桥，就是白堤了。

白堤并不是一个景点，而是这一条长堤。长达三里，横跨西湖。

我走的很慢，我在等。

雨终是来了。

但她没来。

我看着一个个游人从我身边匆匆逃窜而去，不知为何，竟是有些欣喜。

此刻的白堤，应当独属我一人。

雨不是很大，但也不小。很细，很密。

细雨轻挠背，微风悄抚头。

我兀自笑了起来。

这才是我要的赏景。

我抱着相机，一路走走停停，偶尔遇到几个撑了伞的游人也当作不曾见，独自一人享受着这一方天地。

独自一人。

我取出怀中的信笺，眼前人影浮现。

音容犹记心头，却难宣之于口。

唯有梦魇缠身，相思却未相守。

罢了。

我将信笺折成纸船，轻轻地放入水中。

故人不见，归路未留。

寄以此书，天地代收。

我依靠着柳树坐在地上，看着纸船在水中悠悠地飘荡着，愈行愈远。

明知等不到，可我还在等。

都是痴人。

也许是昨夜晚睡的缘故，眼神竟是有些迷离，在这风雨中欲却是要昏昏睡去。

累了。

朦胧中，忽见一人影，将我惊醒。

一袭红衣，也是孤身一人，踏雨而来。

我等到了。

初起时，步履蹒跚。愈行愈以疾，又戛然止住。

故人终是不再。

女孩静静地看着我，没有询问，也没有奚落。

“地湿，小心些。”

女孩朝我微微一笑，离去。

一如她款款而来，又施施而去。

“且慢，姑娘如何称呼？”我叫住了她。

她和我是同一类人。

“陌。”女孩回过头，嘴角微微扬了扬。

“在下人唤以冥，不知姑娘可有雅兴与在下品茗二三？”我的同学都笑我太过书生气，可我不改如此。

幸为天下客，自有同袍来。

“好。”

女孩静静地坐在我面前，托着腮，看我煮茶。

但她没有问。

“请。”我将品茗杯递给女孩，然后给自己也沏了一杯。

看着亭外的湖面，轻轻呡一口蜉蝣，这时候才最能好好的思量思量。

“姑娘觉得这茶，如何？”我回过头，笑着看她。

“味寡淡，但却清爽。”女孩也看着我，脸上有几分凄凉，但却不哀愁。

“姑娘还会等他多久？”我伸手接住檐上低落的水珠，感受着掌心的沁心凉意。

“没在等他，也不会等他。”女孩没有感到意外，也没有解释，只是这么简单地回答。

“为何？”我将掌心中水珠擦去，为女孩续上一杯蜉蝣。

“不值得。”女孩接过蜉蝣，抿了一口。“为什么这一杯，变苦了？”

“那得问姑娘心里想的人了。”

-

那个人，叫尘。

八年前，我第一次见到他，初见惊艳。

七年前，我和他同班同桌，心有所愿。

六年前，他就在我隔壁班，才华初显。

五年前，又一次同班同学，暗自想念。

四年前，这一年相距虽远，却是相恋。

初见时，便远远在人群中看见了他。少年如玉，见已倾心。

一瞬的倾心，自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
为了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，本不喜欢与他人交谈的我，也强迫自己去找他搭话，只求入他眼。

后来，我想方设法和他产生交集，不论是校内，还是校外。

小学时，他问我借作业抄，为此我每次作业都做的格外认真。

初中时，他成绩很好，为此我不思昼夜地学习，只为赶上他。

高中时，有人说他和别的女生关系微妙，我没有质疑他的话。

大学时，他让我等他，我嘴上说着不想谈，心里却是在等待。

直到，我发现了另一个女孩的存在。

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他们之间的事，什么山盟海誓，什么一生一世，都从他口中一字一句地说出。

我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女孩。我问过他，他也解释了。

“她挺优秀的。”他是这么说的。

他没有说喜欢与否，但我都知道。

后来，我刻意去接近了那个女孩，想知道她到底哪里比我好。有人说，可能是因为我和那个女孩像吧。

但我否认了，我只是我，不和任何人相像。

也许，在我每次等他上线，力求在他发消息时第一时间回复他，直到推出他上线规律的时候，他正在和另一个女孩天长地久吧。

我想问问他，每天晚上和两个女生同一时间说“晚安，爱你呢。”时，心里在想什么？

是我？还是她？还是别的女孩？

这都不重要了。

我和那个女孩聊了很多，知道了很多我意料之外的故事，我笑了，笑得很苦涩。

就如这茶一样，苦到了心里。

最可笑的是，当我和他摊牌结束这一段错误的爱恋时，他居然和我说，他错了，他想选的是我。

选？

也许，这就是我对他最大的失望吧。

-

“姑娘恨他么？”我看着她喝完了杯中的茶水，却没有再添茶水。

太苦了。

“不偏爱，懂节制。对物如此，对人，也一样。我不再爱他，但我也不会恨他。我和他，了无瓜葛。”女孩轻轻地笑了笑，没有苦涩，只有洒脱。

“白茶清欢无难事，我在等风也等你。

苦酒折柳今相依，无风无月也无你。

从今往后，我怕是再难爱了。谢谢您的茶，我还有事，先行告退。”

女孩扬了扬袖子，走出庭外。

此时，雨已停，无风无雨，却也无晴。

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，我知道，我再也等不到她了。